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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鲁莽的赌局

第四话,鲁莽的赌局

隔天早晨,几乎彻夜未眠的一平精神奕奕地起了床,迎接新的一天。

由于昨晚太过担心美嘉的缘故,居然连洗澡都忘记了,所以刷牙洗脸通通一起在洗澡房解决。

一大早洗了个醒脑提神的冷水澡,期间一平发现洗澡房里有一条从未见过正被遗弃在角落的残旧麻绳。

“谁放在这里的啊?是要用来干什么的?”

他一头雾水地把它处理丢弃后,马上致电BOSS,向她汇报一切情况。虽然她被一大早吵醒的脾气相当糟糕,但得知思雅的怨灵回来找美嘉后,她立马屏住气息,沉思一会后,开玩笑般说道:

「迷幻结界是由诅咒灵产生的,会说话的灵魂则是思雅的怨灵,看来美嘉还挺受欢迎的嘛,被两个不同性质的怨灵骚扰。」

「你的意思是……」一平顺着BOSS的思路说,「你前晚在素莉的病房中布下的结界另当晚诅咒灵无法出现,而当时思雅正被谋杀,死后灵魂随即来到美嘉身边,意图告诉美嘉什么,可惜那晚涅口酱很快把它赶跑。而到了昨晚,它再次出现在美嘉的面前吗?」

「Bingo!」

前晚BOSS在素莉病房中设结界,诅咒灵就没有出现……昨晚BOSS偷懒,诅咒灵就马上出现了。难道,素莉就是诅咒的源头吗?!

BOSS接下来的回答让一平放弃了这想法。

「我前晚布下的结界设置成功后,那么在长时间内会一直有效的。假如昏迷不醒的素莉真的是诅咒源头,那么昨晚诅咒灵不可能出现。」

……果然不是素莉吗。可是,她与美嘉之间的关系,以及滚下楼梯前所说的话,难道与诅咒灵没有任何联系吗?

BOSS接下来的话,一下子让一平豁然开朗——

「那么,接下来用排除法把美嘉身边的熟人一个个排除的话,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吧?」

……咦?对喔,怎么会想不到那个人呢!他既是美嘉身边的人,又拥有憎恨美嘉的理由啊!

「戴祥天!」

「这只是一种可能性罢了……今晚我会回事务所的,到时假如思雅的怨灵再次出现,我会问清楚明白到底是谁杀害了她。关于祥天的调查就交给你了。」

「……我明白了。」

话说这么说,一平却相当苦恼,皆因昨天美嘉可是利用他把祥天狠狠地甩了,自己还可以接近戴祥天调查清楚吗?

不,根本没有犹豫的余地。只有把祥天调查更清楚明白,才是目前为止对美嘉最大的支持以及帮助。

一平并没有叫醒在温暖的床上安稳睡着的美嘉,在摆放着杂乱无章剧本稿纸的雪子桌上,留下一张“不要吵醒美嘉”的纸条后,悄悄拿出美嘉的手机,把祥天的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离开事务所,一平思考着该用怎么样的理由接近祥天时,电话发出了声响。

当他看见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后,不禁吓了一大跳,目瞪口呆地看着今天早上才见过的号码。

——那是戴祥天打给一平的电话。然而,一平却不明白,他又怎会知道自己的号码呢?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就是一平你这个臭男人对吧……」电话那端传来了粗犷的声音,「我是戴祥天,美嘉的男朋友。」

是前男朋友才对吧。

「喔喔,原来是你呢。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

「我打给你是想向你确认,你真的在和美嘉交往吗?」

……这个时候该怎么回答?

假如回答“是”,那么肯定被祥天当成横刀夺爱的坏男人,接近他就更加困难了;假如回答“不是”,那么他肯定继续不屈不饶地骚扰美嘉,宛如诅咒灵一样难缠,这样只会徒增美嘉的痛苦。

「怎么不搭话了?不敢承认吗?!」

电话那端音量越来越大声,听祥天的口气他似乎巴不得立马把一平活剥生剁。

「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胡混过去吗?美嘉可是和我说得很清楚了!」

「那个……我们先约个地方,然后再冷静谈清楚吧。」

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到比较周详的计划。还是先当面谈谈,看看能不能套点重要的线索吧。

“唉……”

一平如今在小岛中价格高居第一的贵族餐厅门口面前驻足,看见熟悉的门面感到了强烈的既视感。

“富二代们都如此钟爱这所餐厅的吗……”

上次是思雅,这次是祥天。明明只是谈几句话,聊聊天而已,用得着吗……一提起思雅,一平又回想起她的死给美嘉带来的痛苦。

“欢迎光临!”

一平一进门,左右两旁的年轻服务生纷纷毕恭毕敬地朝他鞠躬,既视感十分强烈了。

“请问先生您多少位?”

“已经有位了。”

一平迷惘地四处张望,发现坐在角落的祥天,从远处已经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怒火与杀意了。

“你这夺人所爱的家伙,还敢主动提议和我出来见面啊。”

刚坐下,祥天就恶狠狠地瞪着一平,硕大的手掌握成了石头大小的拳头,流露而出的杀气仿佛凝聚成一只凶猛的老虎随时向他扑来。

看来这顿无法让他请客了,还是别点任何菜比较好。嘛,本来这个时间吃早餐太迟、午饭又太早,光饮免费的柠檬水吧。

一平抵着他可怕吓人的杀人气势,平心气和地说。

“你先冷静点,我来这里就是想和你谈关于美嘉的事情。”

“今天我打她电话她居然关机,而且还没有上课!肯定是你这个混蛋把她囚禁在哪里了吧!”

囚、囚禁?!没想到他戴着时尚名牌表与项链、一身新潮帅气的有钱人打扮,逻辑思维却如此龌龊猥琐。

“到底要怎么样的联想力才会臆测我是那种变态的绑架犯啊。”

——啪!

祥天完全不顾及手腕上银光闪闪的名牌手表的安危,用力拍打桌面,一声巨响把旁边服务员的视线招惹了过来。

“你别狡辩了!”他对一平横眉怒目,“我已经从美嘉的同学处打听到了喔。这几天你可是一直陪在美嘉身旁,陪她上课,而且她还连续好几个晚上不回去宿舍,肯定是你把美嘉拐骗到阴森恐怖的地方,对她做些猥琐恶心的事情!”

“你误会我了。美嘉今天只是感冒晕倒而已,你也知道,前几天寒冷冻人,昨天才开始回暖。有些人的体质是这样的,一旦天气温度急剧变化,就会发烧感冒了。”

“哈——!你还真会吹牛皮啊!你这种男人我早就看透了。最开始以朋友的名义接近在美嘉的身边,然后趁她最软弱的时候趁虚而入、横刀夺爱,让她产生对你的依赖,然后等到你玩厌倦后,就拍拍后背离去,践踏美嘉的心灵!”

他说得咬牙切齿,肌肉绷紧,仿佛把一平当成他的杀父仇人。

一平没想到,原来祥天是如此深爱着美嘉,那天他打了美嘉一巴掌,还以为他怨恨美嘉呢。看来他也不是诅咒灵的根源啊……

一平对祥天刚才说的话有点在意。

“你说我趁虚而入,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这还要我多说吗!素莉在医院昏迷不醒,思雅又发生意外,现在的美嘉肯定正经历最脆弱的人生阶段!”

“你已经知道思雅发生意外了?”

“额……”祥天莫名地顿了顿,宛如被枪声吓到的狮子,原本暴怒的他气势瞬间殆减不少。“是、是思雅的母亲告诉我的。”

唔……总感觉这里有着端倪呢。莫、莫非……他与思雅的死有关?!

“思雅的母亲告诉你的啊,莫非你和思雅很熟?”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是美嘉身边最爱她的人嘛。她三个好朋友和我的关系都很密切呢。”

一平陷入了沉思——

美嘉昨天提过,杀害思雅的凶手很可能是她身边的熟人,而祥天本人也承认了与思雅之间的关系。

仔细想想,思雅还在自己的面前疯狂数落祥天的种种缺点,多次表明严重抗议美嘉与祥天交往的事实,还狂人乱语般怒吼夺取祥天的性命。而同样地,被女友好姐妹不断奚落,祥天肯定感到不爽,也就是祥天与思雅俩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啰?

杀人动机也有了……这下子祥天越来越可疑了。

不过,再没有关键的证据前,不能轻易妄断,毕竟这是实行“无罪推定”法律制度的国家。祥天是杀害思雅的凶手这点,假如没有关键的证据,终究也只是怀疑罢了。

这时一平想到了不错的点子——既然怀疑了,何不让他今晚来事务所,和思雅的怨灵对峙?假如他真是杀人凶手,那么思雅的灵魂就会得到安息,不会纠缠美嘉。而且,还可以趁机让今晚回来的BOSS帮忙弄明白,诅咒灵的根源到底是不是祥天……

哇塞,还真是一举多得的好计划!

可是,美嘉看见祥天,肯定会更加困苦;而祥天看见美嘉,只会和诅咒灵差不多一样对美嘉死缠烂打吧?

不……已经不能再这样拖拖拉拉下去了,与其慢慢调查挖掘真相,倒不如尝试制造机会,试探祥天。

祥天见一平闭口不言,不耐烦地斥骂道。

“喂,你这个混蛋!到现在也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和美嘉在交往!”

一平灵机一动,转换了平时的语调,唉声叹气起来。

“唉,实不相瞒。其实美嘉最近和你分手,并不是因为和我交往,只是想独自一人静一静。最近在她身边发生了太多不幸的事情,所以才会利用我来甩开你而已。”

“你说的是真话?也就是你和美嘉并没在交往?”

“你相信我吧。美嘉不过利用我欺骗你而已。”

“果然如此嘛!”祥天得知真相后,立马兴奋激动,“美嘉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种寒酸鬼嘛!美嘉温柔可爱、善良体贴,有着天使的脸孔与魔鬼的身材,不矫揉造作,简直是无暇可击。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衬得上她~~”

没男人衬得上……这位兄台,敢问你有小**否?

“啊~~为什么世上会有如此完美的女孩啊,我一定要守护在她的身边……话说回来,美嘉她最近到底怎么了?莫非因为思雅的死打击太大了吗?”

“嘛……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啦。”一平面不改色地喝了口水,故意停顿片刻,装模作样对祥天说道:“其实,我也有劝过她,不要自己一人分担,应该多向身为男朋友的你倾诉。只可惜,她在这方面太过执着善良了,不希望你感受到和她一样的痛苦,所以才和你分手的。”

“哈……这还真是符合她性格的想法呢。实在太天真幼稚了。她在哪里,让我当面和她说清楚弄明白,告诉她我是可以依赖的!”

“关于这个嘛……”一平把脸故意靠近祥天,压低音量,“说实话,我也衷心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不能太过焦急直接,不然到时弄巧反绌就麻烦了。”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当然了!”一平刻意加重语调,展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让祥天彻底信服他的胡言乱语。“既然美嘉的善良让她独自承受所有伤害与责任,那你就证明给她看,与其他人分享痛苦其实并不是什么缺德可恶的事情,让她明白与你分担的好处!”

“唔……可是,美嘉已经和我分手了啊?”

“分手亦是朋友嘛。她没说过以后就不能当朋友了吧?你可以先以朋友的名义重新接近她,对一个女人而言,在自己最脆弱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出现一个责任心强的男人替她分担痛苦,承担责任,必然会让她心动啊!”

“喔——有道理!具体要怎么做呢?”

一平屏住气息,往赌局中下了坚决果断的一注——

“你今晚,要不要来我们的事务所一趟?”

“哟,今天的剧本是什么?”

与祥天会面结束后,一平回到了事务所,美嘉仍然安稳地熟睡在床,而雪子则一如既往地握着专属自动铅笔在草稿纸上疾笔,安静得只听得见纸张上的摩擦声。

一平例行公事般向正埋头专心写作的雪子低声询问后,只见她突然撅起苍白的嘴唇,诡异恐怖地笑着说:“嘿嘿嘿嘿……故事开始是紧接着男孩把手伸到女孩身上那一晚后,接下来的好几晚男孩都与女孩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双方的身体动作愈演愈烈,起初是握手,然后到拥抱,最后还……”

“18禁内容请立刻停止。”

“嘿嘿……一平你猜错了,我才不是写H小说呢。”雪子饱含深意地望了一平一眼,继续说着,“当晚,他们最后在床上热吻就停下了。到了第二晚,男孩觉得是时候完成最后一步骤了,感到相当兴奋。当他一如往常,把猥琐淫邪的手伸到女孩身上乱摸一通时,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触感……”

“还说不是H小说?连具体过程的细节也快有详尽描述了啊魂淡!”

“那是摸上去坚硬带刺、又有软毛的触感,男孩感到似曾相识。当他转头一看时,却发现原来睡在自己身边的并不是女孩,而是一只巨大的蟑螂!”

“别给我提起蟑螂啊——!”

一平被吓得又羞又怒。

“你非要用蟑螂来展开不可吗,这还不如H小说展开啊!”一平愤怒责备雪子,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雪子突然“嘿嘿”阴笑几声,别有深意地说道。

“昨天,你和美嘉做了什么,导致她身体累坏,一直睡到现在啊~~”

阴森低沉的声线如同电流一样疯狂刺激着一平的耳膜神经,他不禁绷紧身体,慌忙解释:“你绝对误会了!虽然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失礼事情,但你肯定是误会了!昨晚美嘉被诅咒灵吓坏了身子,所以我让她一直睡到今天早上,并给你留下字条希望你不要打扰到她的休息。”

“真的只是这样吗……昨晚她双眼红肿,可是哭得不轻喔。你就没有趁机干些什么吗?”

雪子一边说着,一边宛如厉鬼般朝一平步步逼近,一平感到毛骨悚然。

“怎、怎么了?雪子?和平常的你不一样啊?”

平时的雪子,根本就不会把小说以外的事情放在心上。如今她却一反常态朝自己逼近,一平实在想不明白。

“在这所最适合安静写小说的地方里做出那种事情,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

“你昨晚临走之时还明明说什么‘Goodchance’的啊,现在却出尔反尔了?”

“嘿嘿……”雪子突然发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声,一平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你终于都承认了呢……”

“你根本就明白我的意思吧,所以说绝对不是你想象中那样!”

不知不觉间,一平已经被脚步不稳的雪子逼到角落,背后紧贴着冷冰冰的墙,刺骨的寒气顺着皮肤入侵内脏,被雪子逼到绝望处的我更觉心寒。

“啊~~大家早晨。咦?雪子、一平,你们在干什么啊?”

被雪子他们吵杂声弄醒的美嘉哈欠揉着惺忪的眼睛打起哈欠,未经打理的乌色头发好像花园中的杂草一样,有种忍不住上前抓一把的冲动。

“不,没什么……”

多亏了美嘉,雪子没在为难一平,只是浅浅翘起嘴角,以独特诡异的频率抽搐,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松了口气了么……

“如果还有下次,剧本中的一平就会……哼哼哼哼。”

似乎隐约听见了像是杀人预告似的发言——这肯定是工作压力过大导致的幻觉。嗯,肯定是这样的。

“你的意思是……祥天今晚会来这里?”

“没错。”

坐在床上得到充足睡眠后的美嘉明显精神了许多,但当她从一平口中得知祥天今晚会过来后,便揽住软绵绵的棉被,生气地鼓起双腮,眯起眼睛瞪视一平。

“放、放心吧。祥天经过我的‘调教’后,他十分听我的话,今晚绝对不会对你死缠烂打的!”一平连忙笑着解释。

刚才在餐厅,祥天完全以为一平真的为他们成功复合而出谋献策,所以对一平那些听上去头头是道实际上胡说八道的建议乖乖点头、言听计从。

“那么,他今晚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这个嘛……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美嘉歪过脑袋思索,然后睁大清澈的双眸问道。

“难道,你怀疑诅咒灵是祥天召唤的吗?”

“有这种可能。毕竟他有动机。”

“不、不是吧……”

美嘉一惊一乍地愣着双唇,大概冲击性的猜想正颠覆着她心中对祥天的认识。

“居、居然会是他吗,我从来没怀疑过……”

“所以,我今晚叫他来,目的就是想试探试探他。”

“……一平还真是厉害呢。明明诅咒灵的目标是我,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你不仅能找出谁是诅咒灵的根源,还可以就在今晚了结这件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呢。”

“你太过奖了,到最后还是靠BOSS解决诅咒灵的。而且,先不要抱太大希望,祥天不一定就是诅咒者呢。”

事实上,除了检验祥天是否诅咒灵的激活者之外,一平还打算顺便弄明白他到底是否杀害思雅的凶手。不过,他没打算把后者告诉美嘉——自己前男友杀死自己的好友,这个中滋味绝不好受,一平不想让美嘉背负更多的烦恼。

“不管怎么样,真是太谢谢你了……”

一缕阴霾突然笼罩着美嘉虚伪的笑脸上,令人窒息的寒流拂过血液,一平倒抽了一口凉气——

为什么……为什么美嘉明明口中说着道谢,却完全看不见她对今晚的“试验”有丝毫高兴期待之意?就好像……就好像她早已明白,祥天绝不可能是每晚骚扰她的罪魁祸首一样!

这肯定跟她一直以来对我隐瞒的秘密有关。我是不是该主动出击,打破表面的和蔼,撕破她的面具,逼见她的内心深处?假如现在再次止步不前,她内心深处的秘密我永远无法得知吧。

一平决定开口深究:“那、那个……美嘉,我有点话想认真问你。”

“嗯?”在床上细心叠置棉被的美嘉轻轻回应。

“在素莉发生意外之前……”光是提到素莉的名字,美嘉的身体马上不自然地抖动一下,手中的动作也逐渐缓慢迟疑。

“在素莉发生意外之前,你和她说过什么话了吗?”

“一平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呢……素莉当时是突然失足跌下去的,恐怕我们在兴致勃勃地闲聊,所以才不小心发生意外了吧。”

一如既往的虚假面具,似曾相识的戒备之墙。墙的后边到底会是什么呢?一平打算强行跨越,触碰她内心的深处。

“别敷衍我了。”一平稍微提高语调,“素莉的弟弟素杰已经把整个过程告诉我了。他当时跟在你们后边,你和素莉说了一些话后,素莉不断后退之后跌倒……回答我吧,素莉,她其实是自杀的吗?”

“素、素杰看见了吗……哈,也难怪呢,他一直都很喜欢她的,他也经常跟在她的后面呢。”

“到底……到底素莉和你说了什么?”

“一平……”

几近让一平崩溃的一幕开始在自己的眼前上演——美嘉柔细的肩膀开始瑟瑟发抖,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渗落。

“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秘密……

“请你……不要让我再次勾起伤心的回忆……

“你自己不也是……关于自己的一切……什么也不肯说吗?”

一平无言以对。痛苦悔恨的炙热顺着血液蔓延至他的全身,汗水狂冒,沾湿了衣服。

美嘉的话丝毫没说错。

一平一旦被人提起自己的过去,便会痛苦不已,并刻意回避话题。

“对不起……忘记我所说的吧……”

这是从一平那被哽咽住的喉咙里边,唯一能挤出来的话语。明知道一旦在这里退缩,就很可能无法解决美嘉的诅咒灵,但他已经没有勇气再朝前方迈进一步,只能追悔莫及地道歉。

“……我想,一个人静一下。对不起。”

浑身乏力的美嘉抽泣说罢,拎起那幅素莉还未完成的画,以及一些自己带来的画具,消失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估计是跑到天台去了。

事务所内静谧吓人,就连平时涅口酱那暖人心窝的猫叫声、以及从雪子桌上传来在纸张上疾笔的摩擦声也听不见,只剩下窗外山头树叶被风刮过的簌簌声。骇人的寂静让一平几乎窒息。

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被遗留下的一平陷入了痛苦的自责当中——在美嘉精神最痛苦的阶段,我不单止没有成为她的支撑,而且还进一步让她难受,伤害她那饱经璀璨的脆弱心灵……

一平迷迷糊糊好不容易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失去了一整天的精神,无精打采地趴在桌面,双手抱头闭上双眼,恨不得把自己愚蠢的错误彻底忘却。

不知不觉,艳红的光芒从窗外照射进来,夕阳开始西下,关键的一夜将要到来。

“啊啦,发现了奇怪的剧本。”

令人战栗的声线突然从雪子苍白的嘴唇间发出。

“……呵呵,还真是期待下一回呢。不过,下一回就应该是最终回了吧?”

“雪子,你什么时候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啊。”

“嘿嘿……这是发现了有趣的东西而已。一平,还不上去天台安抚你的小女友。”

“哈?!她连朋友也算不上呢。”

一平悲观地认为,像他这种未能与她分担痛苦,而且还加深她痛楚的人,又怎么会有资格当她的朋友呢?

“嘿嘿嘿嘿……你爱这么想我不管你。不过,别说我事先没警告你,万一等下她不小心从天台上跌下来就糟糕了喔,六楼的高度可不是开玩笑喔。”

说罢,雪子宛如中邪一样露出狂热的神色,在草稿纸上疯狂提笔,一平看她进入平常的忘我境界,也不愿打扰。

美嘉……可能会跳楼?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出事,自己被诅咒灵缠得几近绝望,她也许会有轻生的念头吧?

……不会吧?

一平越想越不对劲,连忙离开事务所,快步飞奔至空旷的天台。

夕阳在天台洒下一片血海,气喘吁吁的一平焦急地四处张望,发现了坐落在天台一角的美嘉娇小背影后,安心地叹了口气。

美嘉毫不介意肮脏坐在地上,双腿摆放在前面支撑着那幅背景依然空白的画,提着画笔的双手停下了动作。她正抬起头,一动不动地仰视着璀璨夺目的夕阳。

一平驻足在她的背后,兴叹欣赏着眼前这一幕——斜阳西下,天空一片血红,与美嘉娇小的身影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简直堪比大师级别的美画。

“很漂亮的夕阳呢……”美嘉突然说道,“对吧,一平?”

“诶?那个……嗯。”一平吃了一惊,没想到背对自己的美嘉察觉到他的存在。

“身边任何动静我都能察觉,因为那会影响画画的感觉。”

美嘉边说边把脸孔转了过来,那张被印上清晰泪痕的脸庞上让一平倒抽了一口气——她依然在笑。

“所以,你打扰到我画画了喔,一平!”美嘉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故作生气的样子蛮是可爱。

既然对方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平也十分识趣,放弃撕破美嘉那张虚假面具的念头——因为,那面具已经与脸皮紧紧连系在一起,强行撕下只会产生更多的伤口。

一平也戴上熟悉的面具,嬉皮笑脸地与美嘉欢声笑语,愉快欢欣但别扭的气氛再次在他们之间弥漫,彼此努力维系着彼此之间微妙的感情——

那是,连朋友也算不上的感情。

夜晚十点,一平把一脸怀疑的祥天迎接至事务所。途中,他不断赞赏美嘉的漂亮、善良,又不断贬低接近她的男性(一平中枪不少),一平不禁回想起自己与思雅碰面的唯一一次——那次思雅很友好地请了一平一顿久违的豪光华天美味大餐,闲聊时把美嘉棒得只应天上有,还多次祈愿过要永远守护在她的身边。只可惜,她与一平都没有料到,她再也无法履行自己的承诺。

一平和祥天谈了一个上午后,发现对方与自己第一次碰面时的印象有着明显的出入。当初他满是醋意地针对着自己,还粗暴地拉走美嘉,再加上美嘉对他的形容,一平早已把他定性了为仗势欺人、欺善怕恶的富二代,没想到原来只是个过于率直的人而已。

当祥天看见美嘉时,整个人立马兴奋起来,仿佛置身于游乐场的小孩子。美嘉马上就皱起眉头,斜眼瞪视着一平。

“咳、咳咳!”

一平只好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提醒祥天记起自己曾经告诫过的话——“你越是对她冷淡,她反而越会在意你。女人都是这类型的动物”——其实这不过是一平为了保护美嘉而杜撰的话罢了。果然,祥天的行为举止平静了许多,不敢轻举妄动。

接下,事务所内迎来了有史以来的沉重气氛——祥天时而偷瞄刚洗完澡的美嘉,却不敢作声;而美嘉一言不发,继续画着素莉的画,不过她进度缓慢,似乎被祥天诡异的视线弄得浑身不自然,无法进入状态;而一平则战战兢兢地盯着祥天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一时激动忘记自己的告诫,伤害到已经满是伤痕的美嘉。

“那、那个……”终于,耐不住性子的祥天打破了寂静,悄悄对一平问。

“你说很快就能知道美嘉困扰的秘密,到底指的是什么啊?那么晚的时间还不睡,美嘉身体会吃不消的。”

“差不多是时候了吧……”一平抬头望钟,显示的时间是零时十三分,回想起好几次诅咒灵的迷幻结界,不禁背脊发凉。

都到了这个点数,BOSS那家伙怎么还未回来吗?明明约定好今晚会赶回来的啊……一平望着时钟愈发焦急,感到坐立不安。

“到底你指的是什么啊?”

“额,这个……你相信鬼魂、怨灵这种东西的存在吗?”

祥天刹那间瞪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地愣在原地。一平原以为对方会立刻对此嗤之以鼻,没想到他一惊一乍地张开嘴巴:

“果然……是存在那种东西的吗?!”

“诶?莫非你以前遇到过?”

“不,并没有……”

祥天不自然地停顿片刻后,细声回答。他很快地转移了话题:“难、难道美嘉最近受到困扰,就是因为怨灵吗?”

“是啊。你有什么头绪吗?”

“这太不公平了!美嘉温柔善良,人也漂亮,还天资聪敏,怎么会被怨灵缠上的?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祥天对美嘉的遭遇觉得难以置信,硕大的手掌按着自己的额头,并忿忿不平地责骂上天。他因激动而发红的脸色完全不像伪装,看来祥天对美嘉被诅咒灵缠上一事确实懵然不知。

莫非,他真的与诅咒灵无关吗?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酣睡的涅口酱不自然地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它也立刻睁开了锐利的猫眼。紧接着——

“我·要·杀·死·你!”

“呜哇哇哇哇——!”

一声凄厉吓人的女声突然从窗外传来,他们三人被吓得立马站起,瑟瑟发抖地盯着被狂风吹得剧烈飘荡的窗帘。

“你们,都站在我的后面!”

涅口酱全身发光,毅然一跃到一平他们面前,它对着窗帘的方向呲牙咧嘴,一副随时扑过去的凶猛架势。

“怎、怎么回事啊?!刚才那是什么声音,还有这只猫是不是说话了啊?!”

不知所措的祥天马上陷入一片混乱,脸色苍白。不过他依然没有忘记美嘉的存在,他还试图把美嘉保护在自己的身后;美嘉似乎早被惊悚的女声惊得大脑一片空白,没有顾虑到祥天就在自己的身边。

乘风飘荡的窗帘逐渐恢复原状,涅口酱马上作出了行动。

“你们给我好好呆在这里!”

话音刚落,全身银光的涅口酱以闪电之速穿过窗户飞奔出去,遗留下呆在事务所内无能为力的一平他们。

惊魂未定的祥天与美嘉愣在原地,而有点习惯已常对此免疫的一平心中不禁抱怨:BOSS那家伙,怎么还未回来啊!

“美、美嘉,你没事吧?”祥天嘴唇微微发颤,关心着自己身后的女人。

“我没事……”

“你、你这个笨蛋,这种时候还抓住这幅画啊!”

他指的是美嘉从素莉家中带过来的画。只见美嘉双手紧紧抓住画板两侧,抿紧嘴唇,低声沉吟。

“我一定要……完全这幅画……”

这句话更像是对自己下定决心而说。在她娇小的身躯中,潜藏着坚强的希望——这幅由素莉在昏迷之前,纪念她们深厚友谊而作的画,必须由三姐妹中唯一健康存活下来的人亲手完成。

一平颇是感慨地望着那幅尚未完成的画,在被染上橙红色底色的背景下,几名少女彼此拉着小手,脸上绽放出鲜花般美丽的笑容。

……咦?是有四名少女来着?

正当一平一头雾水之际,画中背对着他们的少女,她的脖子突然一百八十度朝我们转来——

“你好,我的名字叫美嘉。”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那张哈哈大笑的嘴巴中发出!。

“呜哇——!”

“哪里、哪里传来的啊!”

“美、美嘉,赶快放下那幅画!”

“哈哈哈哈!”

惊悚的女声在事务所内回荡不停,而担惊受怕的美嘉被吓得丧失了浑身力气,一下子蹲坐在地上,死死地抱紧手中的画,完全没意识到真正的危险。

“美嘉!放开那幅画啊!”

一平慌忙走到美嘉身边,不顾她的制止,一把夺过那幅“鬼画”,并用力把它抛至墙边。

“你、你在干什么啊!那是我最重要的画啊!”

“笨蛋!这次涅口酱被引开了,我们赶紧逃啊!”

然而,正当一平拉着美嘉慌张走到事务所门前时,却发现平时绝不可能上锁的铁门被紧紧关上,不管他们如何推开,它都纹丝不动,仿佛被镶嵌在灰白的墙上一样。

“怎、怎么回事?怎么打不开了啊?!”

“迷幻结界……这、这只是我们的幻觉而已!很可能这个位置本来就是一面墙!”

“那、那真正的铁门去了哪里啊?!”

一平连忙在事务所内环顾寻找,可惜,既然中了迷幻结界,视觉、触觉、味觉、听觉、就连痛觉也会被诅咒灵彻底操控,又怎么可能找得到逃跑出去的门口呢?

“啊啊啊啊——!”

美嘉突然失声尖叫,一平和祥天看见眼前一幕后也吓得全身发抖——那幅本来被丢置墙角的画,正面朝着他们,画中那个本来背对着他们的少女正把自己画中纤细的手臂往画外伸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腕出现在事务所内。

祥天终于支撑不住,背挨着铁门无力地跪下,脸色惨白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哈哈哈哈,我要……我要杀死你们!”

半边脑袋被砍掉、一只眼睛在半空摇晃的人头从那幅画中探出,牙齿剥落的嘴巴恐怖地大笑着,让人作呕的混浊物不断从里边流出。

惊恐的美嘉蜷缩成一团,双眼失去了焦点,整个人像被吓蒙似使劲咬着自己的嘴唇。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缠着美嘉不可!”

无奈之下,一平唯有鼓起仅存的勇气,毅然走到美嘉前边,对正从画中爬出来的血腥鬼魂呼喝。

“杀死你……杀死你……!”

果然,诅咒灵心中只要怨恨,根本就无法进行交流吗!

不久,整只鬼魂从那位置狭小的位置艰辛地爬了出来,浑身千疮百孔、血流不止,难闻的血腥恶臭瞬间扑鼻而来,一平感到胃部一阵翻腾,只好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作呕。他眼睁睁地望着她托着摇晃可怕的身躯朝自己走近,打算以自己的身躯暂时拖延一下她来袭击美嘉的时间。

“给我让开!”

话音一落,那血肉模糊的女鬼伴随着伤口洒出的血液,腾空飞起奋身向一平扑来。

已经,毫无办法了吗……

一平绝望地闭上双眼,准备任凭诅咒灵吞噬他的精神,折磨他的肉体。

就在这时——

“喂喂,想对我可爱的员工做什么啊~~”

那是充满自信的声音,从一平前方传来。他吃惊地抬起头,只看见一个一头夸张双马尾的年轻女孩正背对着他,右手叉腰,左手提着黑色的公文袋,昂扬挺胸宛如世纪末的救世主一样屹立在他的面前。

“BOSS!”

“没想到这诅咒灵居然拥有智慧,失败几次后就懂得调虎离山计啊。看来有深入研究的价值呢……”

BOSS毫不在意眼前可怕的厉鬼,优哉游哉地把公文袋放在地上打开,往里边摸索着什么。

“嘿嘿……看来又多了一个送死的人呢……”

BOSS无视女鬼狰狞可怕的脸容,纤细的手指从袋中抓起一张黄色底写满潦草字迹的纸——那和僵尸电影里边出现过的“符”是一模一样。

“看来你的智慧也不过如此,难道你没察觉,我并没受你迷幻结界的影响吗……”

“去死吧!”

血肉模糊的女鬼这时突然朝BOSS扑去,只见BOSS轻轻地把符往前一抛,那可怕的女鬼仿佛被无形的墙挡住,在原地止步不前,然后宛如被狂风吹散眨眼间灰飞烟灭。

很、很强!

一平看得目瞪口呆,他再次被BOSS惊人的力量所震撼。

“啊……完、完结了吗……”

“没有完结喔。”

BOSS一脸从容地淡淡说道:

“到了明晚,它还是会再来的。”

凌晨一点,被吓坏的美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诅咒灵消失后,她就一直一言不发,不管是一平还是祥天与她搭话,她都抿紧被损破了一点的嘴唇,双手抓住那幅已经恢复原状的画,回到床上用棉被裹住自己。

而涅口酱也回到了事务所,它因上了诅咒灵的调虎离山之计的缘故,被BOSS冷嘲热讽批评几句后,无精打采地卷缩在美嘉床下底。

“到底是什么人……对美嘉如此憎恨啊……而且我居然毫不知情!没能替她分担痛苦……可恶!”

祥天懊恼得咬牙切齿自言自语道。他抱头蹲坐在事务所的墙角,时而朝美嘉床上的方向望去,一脸不甘心的表情。另外一边,一平正与BOSS悄悄对话:

“一平,你这可是纯靠运气啊……”

“……不止是运气,我对祥天的确抱有怀疑的……”

“思雅的怨灵吗……”

一平把叫祥天来的原因详尽解释给BOSS,并希望她利用自己的能力向思雅的怨灵打探谁才是杀害她的凶手——假如那怨灵今晚会来的话。

“话说回来,一平你还真是弱啊……”BOSS一屁股跳在自己专属的位置上,一边随便翻开一平从素莉家中带回来的《禁咒大全》,一边嘲笑他,“没有涅口酱你就差点遭遇不测了,倘若我不在的话,你的精神岂不是要被彻底击溃?”

一平只好低声下气地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时,他突然发现,BOSS那睿智深邃的眼眸下边,长着两个突兀的黑眼袋,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大煞风景,他不禁感到惊讶——他来到这事务所入住两个月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神通广大的她如此疲惫的样子,最近到底在忙什么样的事件啊?

“你最近在忙什么?”

“喔~~一平居然打算主动找活干,真是让BOSS我深感安慰啊。”

“我只是问问而已,没说过要帮忙。”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并不需要你的帮忙。”

还真是彻底看小了啊。

“……那,到底是在忙什么?”

BOSS停顿片刻,缓缓翻开《禁咒大全》几页后,淡淡说出可爱骇人的字眼——“连续杀人放血案。”

“!”

一平感到讶异:“什么时候这种警察处理的连环杀手案件也归属为你这位除灵大师的业务范围之内啊?”

“那些被害者,全部都是被杀害后再被彻底放血,血肉模糊的身体太过恐怖。有人怀疑这和某种可怕的仪式有关,所以让我去调查。”

“这也太变态了吧……不过,这种事件居然没有在社会上闹得沸沸扬扬,那些媒体肯定不会放过这种骇人眼球的新闻啊,莫非是被封杀了吗?”

“是啊。本来我不应该告诉你的,但看在你这几天如此努力调查的份上,就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当是你的报酬吧。”

“我宁愿要薪水当报酬……”

“咦?你这么努力的原因……难道……?”

BOSS的视线突然离开眼前的书本,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一平,让他一时之间慌乱无措。她认真地对他询问:“难道说,一平你爱上了那个叫美嘉的女孩,所以才这么努力地调查吗?”

在BOSS严肃的口吻下,一平明白绝不能面红耳赤地立马反驳,要仔细思考才能体现出对她认真提问的尊重。而且,他本身对这个问题也颇为疑惑——

自己爱上了美嘉吗?

虽然,我的确很在意她的善良、在意她的笑容、在意她所承受的痛苦、在意她隐瞒在心中的秘密……但是,难道这不是我从未真正染指过、名为“友谊”的感情吗?

“……胡说八道。我们连朋友也算不上。”一平认真回答。也许他已经把美嘉当成自己的朋友了,但可惜他却不敢心中的秘密告诉美嘉,而且她也对一平隐瞒着什么,这种关系连真正的朋友也不算。

“呵……朋友吗?”

BOSS意味不明地翘起嘴角,确认了一平的答案后露出了欢欣可爱的笑脸,随即又把目光放到书本上去。假如不是那厚大夸张的双马尾头发,她表面看上去肯定是个外貌出众的高中生吧。

“话说回来,这本《禁咒大全》……”BOSS目光仍然放在书本上,对一平问道,“你真的是从素莉家中找出来的吗?”

“嗯。怎么了?”

“还真是厉害……恐怕我估计要调查一整天才能得出结论。”

“结论?什么结论?”

BOSS撅起未经修饰的自然樱色嘴唇,像个顽皮的恶魔一般戏谑地说着:“关于禁咒真伪的结论啊。”

一平不禁直冒冷汗:“难、难道说这本书的内容……”

“有可能是从高深灵力者的遗物中继承下来,当然也有可能是胡乱捏造。未详细鉴定过无法得出结论呢。”

一平一想到这种书本出现在素莉这种凡人家中,背脊就感到冰凉。万一被人用上了里边详尽解释的禁咒……

(喵!)

涅口酱突然从美嘉的床下边探出头来,琥珀色的锐利双眼杀气腾腾地盯着门外,似乎想在BOSS面前将功赎罪。只可惜BOSS不耐烦地从座位上站直娇小的身子,对跃跃欲试的涅口酱命令道。

“你别管,我来处理就可以了。”

(喵……)

涅口酱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再次钻回美嘉的床下。难得看见一向脾气暴躁的它失落的样子,一平却没有一点取笑之意——毕竟和它认识这么久以来,他多次被它从险境之中救出,感激之情千言万语说不尽;而且,它才一次失误就被BOSS责备,而一直一无是处的一平自认为没有嘲笑的资格。

不过,BOSS说的“我来处理”,到底指什么?

正当一平疑惑不解时,BOSS接下来的话解答了他心中的疑问。

“大家,打起精神吧……”

BOSS仿佛像个球队队长一样在安静的事务所内对我们大声呼喊:

“另外一只怨灵可是要来了喔!美嘉,你别在装睡了,不如和我们一起趁机搞清楚,那只怨灵到底想和你说什么吧?”

正如BOSS所说,美嘉躺在床上不过强行闭上眼睛。在我们目光的注视下,她失魂落魄地坐了起来,少有地用着妩媚地语调说道:

“一平……过来一下可以吗……”

“啊?”

“请你走到我的身边来……”

“喔……”

一平对美嘉从未见过的神态与要求感到一头雾水。在祥天怒视下,他茫然地坐到了本属于自己的床上。才刚坐下来,美嘉马上伸出嫩白的双手从他的背面环抱着自己,两股温暖软熟的肉感更从后背袭来,一平瞬间红透了耳根,大脑更是一片红白。

“美、美嘉?!”

“呵……”

愤怒的祥天与露出一张恶作剧笑容的BOSS各以各具特色的眼神注视着手足无措的一平,他有点惊慌失措。

“求求你了,一平……”从他的后背传来了撕心裂肺地呐喊声。“……我、我已经受够了!就这样让我任性一会儿吧……

“就这样……让我任性地……稍微休息一下吧……”

随着美嘉歇斯底里地提出蛮横无理的要求,一平放弃了挣扎。他感到后背上传来一阵冰凉的湿润感——那是美嘉喷涌不止的眼泪。

刚才,虽然BOSS及时赶到拯救了他们,但对美嘉的冲击足以摧毁她的精神支柱——恐怕她大概快要支撑不住了吧。不然,她又岂会不惜撕破脸皮恳求一个可以安心依靠的后背,仅仅为了让她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心灵得到稍微的喘息机会?

BOSS闭上了双眼,像明白了什么似地轻轻浅笑。而祥天瞪大眼睛充满杀气地怒视着一平,握成拳头状的双手微微发抖,手上的肌肉被绷紧,一平不禁叹了口气。

“喔,看来终于都来了呢,等得我还真是痛苦啊。”

BOSS话音刚落,铁门再次被强风吹开。冷风拂过祥天,吓得他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的美嘉躲在一平的身后,探出脑袋窥视门外;一平的心情也同样焦急不已——思雅的灵魂,果然来了吗!

“一平,接下来我会亲身示范如何和冤魂不散的阴魂野鬼对话,可要学好了喔……”BOSS一边站起,一边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说着,“要和它们对话其实不难,首先脑袋要专心致志地想着希望与它对话,然后在符的两边自然地写下寄托着自己心意的‘話’一字,一定要记住两边都要好好写上喔!接着,由于时间关系……”

BOSS边说边从黑色的公文袋里边拿出一道上边早已有潦草字迹的符。

“由于时间关系,我早就准备好了~~像这种可能随时会用到的符最后平日空闲的时间就写下,不然要用的时候就往往来不及了喔。”

BOSS淡定自若地望着门外那团蓝色迷雾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把手上那道符平展开来,然后右手纤细的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抵着符的上端把符固定在自己的额头上,继续说道。

“……像这样,把符固定在额头,然后闭上双眼,心中只想着怨灵的名字,一心渴望与它交流。这里可要千万注意两点:第一,绝不能搞错怨灵的名字,否则你的思念根本不会传递过来,等于白费功夫;第二,你必须诚心诚意地祈求对话交流,不然心存杂念的话会让怨灵备受侮辱,它一旦恼羞成怒可是会作出攻击性行为的喔……”

蓝色的人形轮廓逐渐成型,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美嘉……)

“!”

美嘉揪紧一平衣服的修长手指突然加剧力度。而背靠墙站在最远处的祥天慌乱无措地警惕着那团蓝色的雾气,还时而不忘瞪一平几眼。比起思雅的灵魂,一平更害怕杀意正浓的祥天会不会随时向他扑来。

(我……杀死……)

诡异恐怖的声音仍在事务所内回荡。此时,BOSS已经闭上了双眼,淡淡说道:

“你……是思雅吗?”

“!”

BOSS话音刚落,一平就注意到,祥天整个人立刻愣住,正用着不可思议的畏惧眼神看着BOSS。比起刚才,他神色更加惊恐,更像是因为BOSS那句对怨灵的疑问而引起的。

莫非,他担心被思雅的灵魂曝出她死亡的真相,所以才害怕了吗!

冷风突然从门外吹进事务所内,室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冷得让人瑟瑟发抖。而那股迷雾也并没再次发出战栗的声音。

“……”

世界仿佛静止下来,四周一片安静。

BOSS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姿势,樱色的嘴唇一直紧闭,仿佛被清晰高亮的聚焦灯打在她的身上一样,那挺直腰板的娇小身躯显得十分帅气。她额头紧贴着的黄色道符下摆被门外的冷风吹起,高低起伏地飘荡,若不是她绷直的两只纤细手指,那符绝对会被瞬间吹飞。这一静一动形成鲜明的反差,更让人觉得这个看上去年轻貌美的普通女孩神秘莫测。

慢慢地,蓝色的迷雾逐渐消失,事务所内空气的流动再也以风的姿态维持。最后,诡异的雾气消失不见,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无影无踪。

“怎、怎么样了?”急不及待地一平对仍然闭眼沉思的BOSS问道。“杀死思雅的凶手……已经知道了吗?”

BOSS睁开睿智的双眸,先是对一平露出了少女般可爱的微笑,然后无奈地耸了耸肩,唉声叹气道:

“唉~~亏我还那么期待,以为可以卖个人情给警方里的熟人。没想到彻底搞错了嘛……”

“什、什么意思?你没问清楚,到底谁是杀死思雅的吗?!”

“开什么玩笑啊……”BOSS把那张写着“话”字的黄色道符揉成一团,疲惫地举高双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若无其事地说。

“那家伙根本就不是思雅的灵魂,身份不清楚的话,是无法与其对话的。”

“诶?”

“简单的说,这场赌局,你输了喔,一平……”

哈哈,看来不单止诅咒灵,我还被其他奇怪的怨灵缠上了呢。

也许是正如你所说,因为我的性格实在招人恨的缘故,再次懵然不知地惹怒了别人吧。

可是啊……我到现在还依然不知道,该如何补救自己的错误……

已经……毫无办法了吧。

与其痛苦不堪地接受着你的折磨,倒不如……倒不如用我的性命来向你赎罪,终结这一切吧!

只是——

在此之前,我希望可以用生命最后的时间,去完成最后一幅画……

虽然,我们也许不会在地狱中重逢。

但是,我衷心祈愿,我们来世会像画中的少女一样,因互相理解而紧握着彼此手心,因宝贵友谊而绽放出花儿般灿烂美丽的笑脸。

而不是因为的愚昧,未能真正了解你,才导致我们这样的下场。

请让我完成最后的那幅画吧……

求求你了……

美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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